第06版:产业

三十年,他们接连走出大山

党信朋

小时候,耳熟能详老家农村第一个“走出大山”的是一位年龄大许多的表兄,他每天摸着黑上学,步行10公里的山路去中心校读书,别人问他为何如此刻苦,他说:“一定要走出大山,而走出大山唯一的道路就是读书。”

后来,他去当兵,退伍后在某机关单位工作,走出大山的愿望得以实现,也是很多同乡人的楷模和榜样。第二个案例是小舅舅,他沿着那位年长表兄的足迹努力读书,遗憾的是,高考受挫,又受家庭经济条件限制,这条大道走在半途戛然而止、成了断头路,伤感之余,他南下广东打工。几十年过去,从普通工人、技术人员、创业者,他也迂回着完成了走出大山的愿望。

再后来,因为重大工程建设需要移民搬迁,还有在外赚到钱进城买房,陆陆续续人们通过不同路径走出大山,山区村庄住户逐渐减少,慢慢只剩下一些老人。

祖先是什么原因选择安居在秦巴山区的大山中?有人说因为避开战争,有人说因为逃荒,也有人说是因为古代的移民政策所致。不论什么原因,在山区生存繁衍数代人之后,大部分家族都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同时,山上的植被也被砍得稀稀拉拉,连野兔也快绝迹了。显然,山区所能提供的养分已不能养活这个庞大群体,走出大山成了很多人从孩童时代就萌芽并注入血液的坚定信念。沿海城市制造业蓬勃发展时,家乡外出打工潮也瞬间兴起。

我省2011年启动实施最大规模移民搬迁工程,饱受自然灾害侵袭的陕南三市是重点地区,分批次、有步骤把山区群众移到城镇或条件较好的集中安置社区,这一次,走出大山不再是孤例,而是国家和政府搭建的快车道,人人平等、皆有机会。

山区孩子受教学条件和家庭条件限制,靠读书走出大山是屈指可数的,外出打工则给了更多人一个广泛机会,门槛更低,只要身体健康,头脑灵活就能迅速参与。有权威人士说:“以前,输出劳动力是山区主要经济来源,高峰期,我们市年均有60万以上人口外出务工或创业。”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至今三十多年过去,外出务工跨越了两代人,两代人累积起来人数应是百万以上。

最早出去的那批孩子,如今也超过45岁了,这个年龄要么就在外安家稳定下来,要么就会返乡。保守估算,或许有近三分之一,20万左右外出人员最终会返回家乡,这些人在家乡需要就业和发展机会,但他们也会带回丰富经验、技术和由人脉资源串联起来的广阔市场,这会是乡村振兴的一支重要力量。

“所有的背井离乡,最终都是为了荣归故里。”数年前,一篇《逃离北上广》的文章在网络走红,返乡的因素有很多,有为婚姻、有为孩子读书、有为赡养老人、有为乡愁,也有因为厌倦了大都市机械般快节奏生活,只想后半生的日子能踏在故乡的泥土上。

人口和经济发展、资源承载能力是密切相关的,这也是曾经把走出大山当成“信念”的核心因素之一。随着经济发展和国力提升,仅安康境内和老家类似的山区,通过移民搬迁就有90余万人完成了走出大山的愿望。如今的山村,植被恢复,野猪成群出没,水泥路蜿蜒曲折也循环畅通,不少走出大山、离开乡村的孩子们如今开始眷恋家乡。

乡村,作为经济发展的大后方,是经济冷热起伏的海绵和缓冲带,也是这些走出大山的孩子们的退守之地。个人发展离不开时代大背景的推动或影响,当初走出大山的迫切和如今返回乡村的愿望,皆具有时代特征的烙印,那群当初走出大山的幼稚孩子,如今或已不惑,不惑人生,也应不惑离开或返回的社会现象和现实选择。

三十年,岁月流逝,风雨兼程,不仅洗涤着离乡人的人生旅途,也浇灌着家乡山区的一草一木。夕阳与河水还是曾经的样子,辉映交织,映照着人们还记着或已忘却的回忆。不管岁月的年轮和时代的洪流将我们推向哪里,能坚守的,依然是那颗不变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