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文史·文讯

故乡的呼吸

刘丰歌

故乡的呼吸,或平缓,或急促,总与时代发展的脉搏同频共振! —— 题记

我的故乡裴坝村,位于紫阳县高桥镇。裴坝村很小,居住不上三十户人家,和其它众多村子一样,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村普通,人员成分却复杂,有长期居住在这里的土著,有逃荒要饭到这里定居的外来户,也有政府组织移民过来的客家人。据说明清时期,由于战乱频仍,灾荒连年,地处兵家冲突之地的川东和陕南人口大量死亡和流徙,以至大批田地荒芜,经济衰落。为了恢复民生,落实赋税,明、清两代政府都曾大力推行移民垦荒政策,组织南方地区大批民众迁入四川和陕南垦荒。即历史上著名的“湖广填四川”。因陕南紧邻四川,在这一移民大潮中,生活在闽、粤、赣、皖、湘、鄂的大批客家人,或因战乱兵燹,或因天灾人祸,也成群结队迁徙到汉水河谷和广袤的秦巴山区生活。这个从裴坝村的方言土语中就能分辨出来,有把下雨叫下“乳(音rǔ)”的,有把吃饭叫“恰(qiā)”饭的。仅对母亲的叫法就有好几种,叫“妈”,叫“娘”,叫“姆妈”,叫“奶子”的都有。

据我们家族的家谱记载,清康熙年间,我家先祖邢氏太婆,为躲灾避难,携幼子从湖北武昌府兴国州(今湖北省阳新县)一路迁徙,经四川辗转来到高桥镇龙潭坝鲁家湾(今曾家湾)落户定居,开枝散叶,逐渐成为当地大姓。父亲解放前在裴坝村一唐姓大户人家当长工,后来与母亲结婚,便租种唐家的田地维持生活。解放后便在这里定居下来,成为裴坝村正式村民。

因村小,时间一长,各家都沾了亲带了故。大人小孩见面,不是叫舅就是叫姑,反正七拉八扯都能和亲戚二字沾上点边。即使无亲戚关系的,也按长幼规矩把长辈叫表爷、表婆,表叔、表婶,同辈互称老表,很少直呼其名的。只有同辈女性叫表姐表妹的不多,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其实原来的裴坝村只是一个自然村,确切的名字叫裴家坝。后来,农村基层建制重新划分,先是公社改为乡、大队改为村、生产队改为村民小组,时间不长又撤乡并镇,于是裴坝村沿河两岸几个村合并成立了现在这种具有行政意义的裴坝村,村委会就设在裴家坝。在当地人的思维定势中,一说裴坝村,首先想到的就是裴家坝,而不是其它地方。比如在镇子坐出租车,司机会问,到哪里?答,裴坝村。司机自然而然就把你拉到裴家坝来了。

裴坝村从我记事时起,并无一户姓裴的人家。仅有刘、田、哈、张、邹、唐、黄、吴、秦、藏、饶、梁十二个姓,二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口人。村子三十多间房都是那唐姓大户人家的,解放后唐家因有自己的田地而且雇有长工短工为他家干活,被划为地主成分。唐家的房除自己居住了几间,其它都分给了当地村人,包括我们家也分了两间唐家当年做私塾用的土墙房。但村子还是唐姓人口最多,因为他们有孝、悌、忠、信四兄弟,每家都有好几个孩子,算是村子的望族。

但一个村子的名称总有自己的历史渊源,那都是有来头的,并非随便起个名字那么简单。据老人们说,裴家坝若干年前确有一姓裴的大户人家在这里居住。有一年夏天,连降暴雨,一天深夜,裴家养的鸡、狗、牛、羊等家畜突然狂叫起来。被惊醒的裴家人觉得情况反常,立即匆匆起床,这时便听到屋后山崩地裂的声音轰然而来。一家人忙疯狂向旁边地势较高的一处山梁跑去,刚跑到山梁还惊魂未定,呼啸而来的泥石流便将裴家的房屋夷为平地。裴家人为突如其来的惨祸痛哭一场,待天亮时最后看了看荡然无存的故居后,便背井离乡投奔亲戚去了,从此再没归来。但那地名,泥石流没办法抹去,就这样保留了下来。直到现在村子后面那片凹进去的山还叫“垮塌湾”,村子前面被泥石流推出一片平坝。村里人在坝里劳动时,偶尔还能捡到瓦片和磁器碎片。七十年代修梯田时还捡到成串成串的铜钱,孩子们把铜钱拿来做鸡毛毽子的底座,都说那是裴家人的。

由于裴坝村临河边有十几亩平展展的水田,在地无三尺平的陕南也算一块好地方,后来一唐姓大户人家看中这里,便买下水田,并避开泥石流易冲击的裴家原址,重新选址修建了一个大四合院。那四合院前后左右都有几米高的石墙护卫,还有观察孔和射击孔,为的是防土匪。陕南匪患在解放前是有名的,电视剧《一代枭雄》中的王三春就曾在裴坝村一带打过家、劫过舍。裴坝村也因唐姓望族在这居住而在周围十里八乡颇有名气。

(连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