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

他从户外采回花来

她把花放在床头柜

和餐桌上

天井立一只大水缸

白天蓄着太阳

晚上卧着星月

那是他们最好的

乡村年华

现在他病床上

她捂着他的手——

“孙子打来电话说，

你的老花镜和大衣钮扣

在水缸里。”

在运河边饮绿雨

由云栖小镇、梦想小镇回来

看到油纸伞和大运河

一晚上在古街的瓷器里

找杯盏

饮绿雨

良人拽着我

不让我走上拱宸桥

说它没有护栏

她怕我扑进大运河

捉闪烁的灯火

桃花潭边香樟亭

我在书房里

好久不见落花流水

好久不见的自然在书页间——

智齿、桃体和咳嗽

桃花鱼跳出水面

遇到松花鱼

亭台楼阁

挽着我的宽衣袍

我借蜂农的面纱斗笠

向花间的蜜蜂和蜂巢致敬

我老了

不仅爱核桃

更爱露水间的花草蝴蝶

陌生人，你也把我当作旧友吧

我们带着各自的蜜活在人世

先是麻雀，然后是苍鹭

在池杉林中飞翔的

白鹭，和苍鹭

在游人的镜头里继续飞

以前是桃花树和杨柳枝间

欢叫的麻雀，和燕子

跟我亲：

在我手心啄食

在我肩上走秀

如果我愿意

它们还会到我头上做窝

那时我有梨花的皮肤

桃花的腮红

樱桃的唇

不像现在的白鹭，和苍鹭

很见外：

背对我鸣叫，背对我高飞

我非持长枪短炮的外来游客

而一直是

手心攥着糖果的昔日少年

木蓝花

不是如此——

云由黑而白，或由白而黑

而木蓝，我爱上她时

就是蓝、紫，或蓝紫

和陪伴她们的叶子

有一样的形状

这些无声陪伴过

我们的岁月啊

我闭眼也能画出

她们安静的眼睛和灵魂

奶奶给我柒的夏衣

使我们有了最纯真的肌肤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