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眸

偶见年轻的母亲，用背带背着幼小的儿女，我忍不住多看几眼。一条裹满体温的背带，是母亲给予儿女最踏实的温暖。

过去条件差，母亲们一条背带从老大背到老幺，背过几个孩子后，背带变得更加绵柔，以至于褪色、破烂。

我不曾记得母亲是否用背带背过我，但我清晰地记得她背过弟弟。弟弟出生后，土地分到户，母亲需要起早贪黑地干活。祖母年事已高，每到农忙，母亲就会拿出一条粗壮的布绳来。祖母将吃饱喝好的弟弟抱起来，放到母亲背上，用布绳从弟弟腋下穿过，经过母亲肩膀上，再从母亲胸前绕到背上，绑一个活结。弟弟就稳稳当当爬在母亲背上了。母亲背着弟弟锄草、挖地，撒土粪。在擦汗的空隙里，不时抖动身子，哄着快要哭闹的弟弟。轮到收割时节，母亲需要背背篓，或者挑稻谷，只能把弟弟交给祖母。后来我大点，母亲试着让我背弟弟。我才真正体会到背着一个人干活的辛苦。弟弟趴在我背上，时间一久，又哭又闹。我那时候还不怎么懂事，弟弟一哭，我立马把弟弟背到母亲干活的地头。母亲只好停下手中活计，抱一抱弟弟。那年冬天，因为村里要修梯田，每家每户必须要出劳力。不得已，我拗不过母亲千般“讨好”，日日背着弟弟，在母亲干活的工地上玩，我的新棉袄几乎天天都被他尿湿。母亲后来每每说起那段日子，都万分惭愧。

后来弟弟上了小学，母亲的背带也终于可以歇息了。一个冬日，母亲把背带展开，长方形的背带早已破烂不堪。母亲低下头在背带上闻着嗅着，难道背带有香味？母亲笑着说，这背带啊，有我四个孩子的味道呢？母亲又闻了闻，才鼓起勇气，将背带轻轻地撕开，做了布鞋的鞋底垫料。

我做母亲后，住在江西乡下。女儿三个月时，我想去上街。婆婆拿出一条灰白相间的背带来，要我学江西女人那样背孩子。我才发现江西女人背孩子的方法，是将背带在胸前交叉，然后从背上绕道腰间打结的。这种背法，虽然牢固，解开时也比较方便。但非一般女人可以承受的，我背了半日，早已被勒得咬牙切齿，大汗淋淋了。幸亏后来到了城里居住，发现市面上出售一种裹兜式的背带。一块长方形布，四个角上缝上长长的带子。背孩子时方便多了，直接将背带摊在床上，将宝宝放在中央，抓住背带其中的两条绳子，一提就稳稳地将宝宝放到背上了。这种新式背带的好处是，还可以将孩子背在胸前，带着宝宝逛街、干活，特别方便。

我买了一条黑底白花的背带，背完了大女儿后，又迎来了小女儿。记得有一次，我背着小女儿上街。当提着几大袋日用品，步履蹒跚地回到家门口时，才发现我把钥匙落在房间里了。不得已只得继续背着小女儿，提着几个大袋子去找大女儿拿钥匙。折腾了一番，两个肩膀被背带勒出一条深深的红印子来。

从天真烂漫的少女，到嫁作他人妇，再到实实在在地将自己变成一位母亲，无论多么娇气的女子，从做母亲那一刻起，变得温情而勇敢。从宝宝呱呱落地，到牙牙学语，再到长大成人，这期间，母亲给予孩子的何止是一条背带里的安全和温暖。

母亲的背带，也许长大了的孩子们不会想起，但母亲们怎么能忘记那些和孩子相依相伴的艰辛与快乐的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