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恩

老家陕南安康，农历的八月过后，市场上就有新米卖。

一日，在市场上转悠，看到朴实的农民兄弟面前摆放的一袋袋新米，闻到新米散发出的沁心香气，我就想起了关于一袋米的往事。

那一袋新米，是母亲送给我的。

十八年前的一天下午，听说母亲的身体不适，放学后，我决定回家去看看。母亲听说我回家的消息，提前就把饭做好了。我一回家，母亲就把饭菜端上桌。

母亲平时喜欢喝两口，喝的酒，都是自家酿的米酒。或许是遗传的影响吧，我们兄弟几个虽然从来没练过酒量，却是都能喝上一些。

一边喝着家酿的米酒，一边和母亲说着话。母亲说：“你教学生的事是大事，不要操心我，我的身体好着呢。”看到母亲泛着红润的面色，听到母亲说话时干脆响亮的声音，我放心了，准备饭吃过就返回学校。

当我准备出发时，母亲说：“你现在不要走，天黑了再走。”

我有些疑惑。但是看到母亲那双深邃且眨巴了一下的眼神，蓦然间我明白了。

母亲吃完饭，把碗筷收拾整洁后，又忙碌开了：取来一个大竹匾，平放在地上，把父亲打的装在箩筐里的新米挪在旁边，又取来了竹筛子。我顿时清楚母亲的想法了。

因为兄弟多，妯娌也多。那些年，我们家的条件差，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家很少安生过。父亲是个老好人，一旦发生矛盾时父亲总是一言不发。母亲的性子刚烈，受不了委屈。母亲为了少生气，让哥哥们在成家后单吃另过。然而，家虽然分了，架却并没有少吵。

我是唯一一个和母亲没有争吵过的孩子。一来是我从小就很听母亲的话，二来我十五岁考上师范学校以后，就一直在外地学习工作。后来工作调动，虽然离家很近，却是十天半个月回家一次。

我生怕因为母亲给我新米，被妯娌们知道了，会跟母亲闹别扭。那几年，父亲和母亲自食其力，一年收的粮食极其有限，她怎么可能给五个已经成家的儿子人人都送呢？除非她们两老儿喝西北风。

于是，我对母亲说：“我不要，你们慢慢吃吧。如果吃不完，可以卖一些，用钱大方些。”

母亲听了以后，深情看了我一眼，很了解似的对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样，你晚上抄咱家后面的小路走，没事的。

一霎时，我眼睛湿润了！

那一年，我刚成家，因为两次工作调动，生病住院，又因为当时的工资太低，日子过得很是恓惶。母亲知道我的情况，所以她想方设法援助我。

因为母亲想得周到，事后我也没声张，母亲送给我一袋新米的事，除了父亲，家里成员没人知道，所以也就没有发生不愉快。

现在，兄弟们的日子都过得很好，有时我和兄弟们无意间说起这件即将过去了二十年的往事时，兄弟们说：“还是我们的老娘伟大呢，当时她不那样做，我们兄弟间的关系会有现在这么好吗？”

一晃，母亲去世已十八年了。每当想起这一袋新米的往事，我就会想起我的母亲。

怀念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