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教育

阅读于我

李支军

阅读于我意味着什么?我总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小时候家在农村,父亲是一个忙于学校工作没有时间顾家的教师,母亲虽然文化不高但天生对文化持有敬畏心理,我于童年的眼光发现:只有我手持一本书假装在看,母亲即使是忙得焦头烂额也绝不愿意去叫我放下书本帮她干活,所以,那时候,阅读于我就是一种躲避劳动的手段。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我的阅读由最初的假模假式到最后的真正有了一些兴趣,在兴趣的驱使下,我接触了比较多的书籍,而当时的我处于一群顽劣无知的以胳膊和拳头的粗壮来论成败的农村少年之中,其爱好阅读所呈现出来的那种木讷和呆板以及不妥协的倔强,让我受了不少委屈。对于一个身体天生羸弱的人来说,唯有在读书中吸收的那些文字的投枪、匕首,才能作为自己在心里向外表强大的对手进行攻击的唯一方法。这时候,阅读于我成了一个总是外受同龄人欺凌的人保护自己内心强大调节个人心理平衡的方式。

而阅读的潜移默化作用慢慢对我的学习产生了影响,我开始在成绩上尤其是作文方面崭露头角,我在无数次老师布置的作文中去把心里的想法展现出来,也在多次的全班作文范读中收获虚荣心的满足。有一次我读了英国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的一篇《论读书》的文章,里面的一句话打动了我内心深处的那点小心思,这句话就是:“读书可以作为消遣,作为装点,也可以增进才能。其为消遣之用,主在独处、归休之时;为装点,则在高谈阔论之中;为才能,则在明辨是非、深谋远虑之间。”我忽然明白,广泛的阅读已经成为我和别人在高谈阔论时不被冷落的一种谈资。在那时,阅读于我是和朋友间胡吹海侃时满足自我虚荣心的资本。

十九岁走上讲台,我开始工作了,开始成为了和父亲一样的教师,面对一大群和我当年一样活跃在操场上和课堂中的中学孩子,面对他们其中很多和我一般高的个子,面对他们和我说话时嘴唇上那已经微微变黑的绒毛,我明白,自己仅仅是口若悬河地去讲述语文课本上那几篇不痛不痒的文章已经不能足以镇住这群“狂妄不羁”的半大小子,教室外的广阔天地才是他们身体最向往驰骋的空间,课本里衍生出来的丰富课外知识才是他们思想最神思飞扬的栖息地,如何让他们内心的浮躁能够宁静下来?小时的阅读经历让我笃定自己的信念,我开始通过在课堂上渗透很多课本以外的知识来吸引他们,我在他们的头脑中慢慢架构了一个关于文学的殿堂,而我,也必须通过自己不断地阅读来为这座架构的殿堂添砖加瓦。“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春去春回,时光荏苒,一届届老生去了,一届届新生来了,这时的阅读于我已成为学生口中叫的那一声“老师”尊重程度的添加剂。

身份增加了,我的称谓由老师增加到丈夫、父亲,在猝不及防的家庭生活中,我于鸡毛蒜皮的琐事中挣出身子,轻轻拂去床头上那一本久久停留在一个固定页码的书,刚刚翻了两页,就挣不过那沉沉的睡意……“一九八四年,庄稼还没收割完,儿子躺在我怀里,睡得那么甜,今晚的露天电影,没时间去看,妻子提醒我,修修缝纫机的踏板,明天我要去邻居家,再借点钱,孩子哭了一整天了,闹着要吃饼干……”这时的阅读于我已成为一种最奢侈的营养品。

女儿大了,由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由哭闹着不去幼儿园到回家的路上那副坚定地坚持不让我们背书包的背影,由闹着让我们给讲故事到自己默默地拿着一本绘本去和父亲一起静享文字的半小时,我又开始慢慢拾起书本。这时的阅读于我已成为女儿心目中父亲伟大形象的标准照。

孩子外出求学了,我终于腾出时间了,不是腾出了大量的阅读时间,而是浮沉于茶楼酒肆,多次在孩子打来的电话中醉意盎然,孩子几次问我:多久没有写过文字了?我在黑夜里默默地摸着自己逐渐凸起的肚子,铭心自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是岁月的沉淀吗?是睿智的积累吗?它该是一种与生活妥协的懦弱的痕迹。看到孩子和我交流时日渐漫不经心,看到和孩子为某个历史人物辩论时自己的强词夺理或理屈词穷,我逐渐明白,应该把那句“你工作的样子真好看”变为“你阅读的样子真好看”。我知道,这时的阅读于我已成为是否能重新建立起逐渐坍塌的作为父亲这个崇高背影的基石。

生活在继续,物欲在横流,飞速发展的科技提升了我们的生活质量,掏空了我们的钱包,同时也点燃了我们内心的贪婪。外界的物质刺激让我们永远被甩在别人的身后,飞速换代的电子产品正吞噬着我们本已不再健康的健康,世俗的眼光让我们内心浮躁。收回看世界的眼光吧,让我们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世界,到底要用多少东西才能填平我们难平的欲壑?一本书,一杯茶足矣!这时,阅读于我已成为自我救赎的良方。

生活在继续,岁月在变老,唯阅读才会使我们的内心世界永葆年轻!感谢文字,感谢文字的治愈功能!感谢自己,感谢那个喜欢阅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