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群

侄子文俊来电话，说他在紫阳县焕古镇大连村任第一书记，希望我去拍一些茶山照片，要做宣传用。我有点为难，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怀疑自已的技术，而是焕古镇茶园都在陡峭的山坡上，东一片，西一坨，即不连片成行，也不平整成型，直白些说——长相很丑，缺少茶园的视觉美感。这是我摄影多年总结的，有种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在安康，喝茶要喝焕古茶，家喻户晓，焕古茶口味纯、香气浓。拍茶园照片却没有人到焕古，安康诸多的茶园大片中，我至今没有见到焕古的。

时值清明，正是采茶好季节。我约上了几个好友，前往焕古镇大连村。既是春游踏青，也是看望侄子文俊，顺便拍几张茶山照片。

大连村就在古镇旁边，一个很难找到平坦土地的地方，我们到达大连村时停车都得挤到悬崖边。说好听些是依山傍水，山青水秀；说难听些，望眼汉江往下走，山上尽是硬石头，三日太阳土地裂，一场大雨泥石流。山大沟深，自然环境很差。能够极目所望的除了树木和裸露的山体，再就是茶园了。

我试图将茶山与汉水融入镜头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好的视角，既便使用无人机进行航拍，照片中茶园总是秃秃斑斑，山大坡陡，被林深树莽的环境所淹没。

文俊见我满脸愁云，提出带我们去肖家沟看看。

肖家沟被两匹大山紧紧锁着，道路峡窄，车辆基本上是在陡峭的之字路上旋转。通过一段沟谷，群山渐渐让开一条稍稍宽敞的空间，让人眼前一亮：几面陡坡上都种满茶树，茶园连绵，或一片片、或一带带、或一丛丛。层层绿带环绕，袅袅炊烟相闻。

茗安茶楼坐落茶山中间，一座休闲带加工的洋房。站在二楼玻璃平台上，就像置身于锅底，满目翠色涌入，缕缕青草芬香，呼吸的都是山野气息。

坐在露台上，周围一切和谐静谧，好难得的闲情雅趣呀！

文俊先把桌子收拾整整齐齐，每人面前放一只透明的玻璃杯，杯中嫩叶片片。再高抬水壶倒入茶杯，茶叶如利索窜动的小鱼。过了片刻，缕缕清香绕口杯，茶叶在杯里上下浮沉。如飘浮云雾，朦胧而迷离，栗香气味弥漫。一路赶路的疲惫顿觉消失，心里也有了清晰明快的感觉。反复欣赏，茶水呈现出怡人的碧绿，晶莹剔透。叶片半卷半舒，依然保持着鲜活的姿态，翠绿颜色，仿佛刚从山上采摘，有着含苞待放的豆蔻少女温润，令人怜爱。吹去热气，试探着喝一口，并不急于下咽，用舌头细细品尝。开始感觉清香，继而才是浓香。然后闭目静心，再咽至喉咙，竟感略微发甜。茶香在唇齿间徘徊，久久不散。腹内涵出一股暖意，缓缓流遍全身，五脏六腑都很妥帖了，好像整个人都要融化。

茶楼主人谢立安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也是大连村的支书。他向我们介绍说，祖上几辈务茶，曾靠着焕古茶的品质和经营信誉把茶店开在西安，远销大西北。私有化的取缔，家族经营茶叶的历史也随之中断。几十年中靠在贫脊的土地种粮食，日子越过越穷，越过越苦。后来，他毅然走出了故土，在煤矿中淘得第一桶金。他没有忘掉贫困中的大连村父老乡亲，把挣来的钱用在了发展家乡的茶叶产业。成立了茶叶合作社，带领大家走共同致富之路。退耕还林，退耕还茶，全村茶园面积由原来的六百多亩，增加到三千亩，人均达到三亩，一跃成为主导的先进模范村。去年全村茶叶总收入七百八十余万元，人均增收入七八千元，一百多个贫困户也因茶叶走向脱贫。

品着浓香的新茶，听着他充满激情地讲述，仿佛自己也在享受充实的过程，充满了生活的自信。

在茶山中闲庭信步，似人又似仙。希望听到茶歌，飘来的却是＂沙沙＂的清泉声。许多的采茶人在茶园中忙碌着，有男有女，却很少有年轻人。他们讲现在的年轻人向望城市生活，宁可在城里打工，也不愿在茶山出力。言语中流露几分复杂的无奈，留给我们的便是一些迷茫和思考。

顺着山路向上，不觉来到山间村民苟厚祥的家。主人见我们这些陌生的客人来到，热情搬出桌椅板櫈，招呼我们坐下休息。然后烧水煮茶。

坐在山野的农家院子，鸟瞰起伏涌动的茶山，喝着山泉水冲泡的地道焕古新茶，纯正的香味久久弥漫在口中，心里荡漾起无比赏心的惬意和快感。

六十出头的苟厚祥是个畅快人，早年因腰疾劳伤基本丧失劳动力，生活十分困难。近几年靠着精心呵护几亩茶园逐步摆脱贫困。去年仅卖鲜叶收入就达到十几万元。日子好了，钱也有盈余，现在他已经把家搬到了山下生活方便的地方。这里成了他管护茶园的场所。问到今年的收入，他沉下语气说，比起往年可能要差些，主要是受疫情影响，旅游的少了，茶厂销售渠道也受阻，加上倒春寒的影响，叶子长的薄，品质差些，口味也淡。去年鲜叶收购价格每斤八十元，今年只有五十元，不过不愁销路。现在已有六七万元入帐，全年茶叶收入十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苟厚祥从茶树种植谈到茶园管理，从土壤特征谈到气候影响，又从茶叶经营谈到茶业发展，侃侃而谈中流露出的其实是人与自然环境的顺应和拼搏关系。一个普通村民的变迁，是大连村以茶兴业、以茶致富的过程，恶劣的环境、艰苦的条件是千年来不变的，而勤劳、坚强、抓住自身优势才是改变命运的根本。

文俊还介绍了李奎朱静夫妇经营茶叶的创业事迹、张仁贵种植茶叶脱贫的过程。我们了解到大连村每户人家都有一片茶园，每片茶园都有一段故事，每个故事都承载着艰苦创业的历程。简单的大连村一行，我们细细品味到的不仅仅是茶的味道，还有一种人的精神，这种精神就是咬定青山，默默耕耘，收获幸福生活。

告别大连村时已是黄昏时分，不断回首中，焕古、大连、茶香，已经深入我们的脑海，可能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