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文化周末

文学是劝人大善的艺术


杜光辉

本刊从本期开始,邀请从安康走出去的著名作家杜光辉开设文学创作与鉴赏专栏,将其几十年来积累的读书智慧、创作经验奉献给家乡的读者和作家。

杜光辉,海南作家协会原副主席,中国环境文学委员会委员,海南热带海洋学院海南省文学研究基地主任、教授,国家一级作家,海南省优秀专家;代表作有《大车帮》《可可西里狼》《涌动的浆糊》《闯海南》《大高原》《浪迹巴山》等;曾获《中篇小说选刊》2000-2001年“优秀中篇小说奖”“第六届上海长中篇优秀作品大奖”“全国首届环境文学优秀作品奖”“辽宁省期刊优秀作品奖”“全国铁路文学奖”“海南双年文学奖”“南海文艺奖”等文学创作奖,在读者和文学界有较大影响。

宇宙在进化,社会在发展,人类的历史就是探求抵消“人类丛林法则”的历程,无数代人为了真理、正义、公平、和谐、富强等,采用了多少温和的非温和的革命、变革,多少头颅被摘下,多少热血汇成河。但是,人类追求的普世价值又在哪里?它们像变幻无穷的魔镜,悬挂在人类文明的前程,诱惑着人类步步向它逼近。旧的蒙昧消除了,人类向文明靠近了,新的蒙昧又出现了,人类又向更新的文明抵近,不弃不舍。

在苦苦攀进的进程中,有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智者将这些案例剖析、洞察历史,预判未来,著书立说,警示后人,就有了历史学、人类学、哲学、宗教学、社会学等,学界通称为社会科学。还有为了人类生活得更惬意,创建了物理学、化学、建筑学、天文学等,学界统称为自然科学。

文学是单独的学科,也不是单独的学科,它是人文科学、自然科学的总和,是扬善、抑恶、克己、向上、宽容、同情、怜悯、博爱、真诚、节俭,由文字展现的艺术,代表着人类共同认可的价值观。

历史上,多少邪恶被包装成真理,需要我们剥开伪真理的外皮,将歪理揭示出来;多少人为了个人和集团的私利,不惜牺牲民族和人类的利益,需要我们去抗争。人类文明的每个进步,都是各方力量博弈的结果。

题目里提倡的善,不是佛系的善,不是和气玲珑四处讨好,那是小善,不是大善。社会需要的是为了民族乃至整个人类,对阻碍文明进程的邪恶、黑暗、阴谋、暴力、懒惰、颓废、冷漠,做出批判,甚至战斗,这才是大善,是文学最根本的旨意。

我想到了罗素的话:善良的本性是世界上最需要的!

先人中的智者给我们创建了文学殿堂,使我们看到了鲁迅批判国人自我精神麻醉的《阿Q正传》;看到了托尔斯泰对人类贪婪的质问《我们需要多少土地?》;看到了曹雪芹《红楼梦》里对封建王朝的预见“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忽喇喇大厦将倾”;看到了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里哈萨克骑兵挥舞的战刀;看到了海明威《老人与海》中,代表人类不屈精神的老人在极度困难的境况下,与大鱼搏斗,哪怕拖回的是大鱼的骨头;看到了宣言“我们是大地的一部分,大地是我们的一部分”的《西雅图宣言》;看到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们的奋斗精神。

我们在这些经典里,看到了人类向文明社会奋斗的牺牲、攀爬的智慧和激励我们奋进的号角。

文学里确实有清风朗月、树影花丛、清茶醇酒、男欢女爱,能给富贵闲人、多情公子、阔太富佬提供解愁消闷、扯闲瞎谝的资料,这恰恰是文学的多元和包容。但是,文学的本质是人类追求文明而战斗的冲锋号声,是用来战斗不是消闲,是克己利他不是自私自利,是牺牲奉献不是贪图享乐。

著书的目的是为了劝善,善可以抵御“人类丛林原则”,多了善就少了恶,天下无恶社会就进入更高境界的文明。

读书的目的是获取知识,知识就是力量,力量掌握在心怀善念的人手里,会做出更多的善举。掌握在心怀歹念的人手里,会做出更加恶毒的事情。无论写书人读书人,应该将目的建立在立美驱丑的坐标上。

文学,不是阔太身上的宝石玛瑙爱马仕,不是富佬掖下的古龙香水和脖子上的金利来领带,它是盛满人类良知的挑担。作家选择了文学,就选择了重负,选择了苦难,选择了挣扎,选择了孤独的跋涉,选择了悲壮牺牲的殉道。

也有闪光灯、授奖词,那都是瞬间即失的东西。人们对作家的尊敬,不是对作家个人的尊敬,而是对文学的尊敬。我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但丁是在佛罗伦萨境内东北的拉文去世的,也就安葬在那里。佛罗伦萨希望把但丁的墓葬请回去,拉文不放。两个城市就谈判,在但丁墓前设一个长明灯,灯油由佛罗伦萨供给,尽管一盏灯的耗油没有多少,但佛罗伦萨坚持把这点光明、这点温暖,永久地供奉在但丁身旁。

文学是能体现个人价值的事业,总有智者不愿把自己的生命,庸庸碌碌地被时光消耗,想让它熠熠生辉,文学给作家提供了这个平台。

对于作家来说,创作不是沙龙里充满胭脂气的吹捧,不是卖弄机智,不是滔滔滚滚的机敏言辞,更不是刻薄戏谑的市侩气流氓气,它是生命激流的涌动,是“从今却别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的悲愤与献身。

我们共同探讨的《文学创作与鉴赏》,就是试图说明这些问题。不论什么职业,处于什么社会阶层,富足与贫穷,只要是神经正常的人,都离不开文学,即使目不识丁,还有口头文学的熏染。

因为,文学有温度,它可以温暖我们凄苦的心灵;文学有动力,它促使我们勤奋向上;文学有智慧,帮我们清醒困惑;文学有轨道,使我们的人生不会犯错。

我想起了一位学者的话:文学作品应该是熔铸人类走向安详的拐杖。

于是,我们看到许多试验室里的科学家、战火中的将士、车间的工人、田野里的农民、课堂外的学生,他们在繁忙的科学实验,在枪林弹雨的空隙,在轰隆的车间,在广袤的田野,在灯光亮丽的教室,阅读着文学作品。多少人在临近死亡的病床上,还请人阅读,让文学把他们的灵魂托举到理想的天堂。

这就是文学的魅力!

一个没有文学滋养的民族,使我的脑海里构想出这样的画面,滚滚长江露出了干涸的河床,巍峨的山脉没有一片葱绿!使我回忆起没有文学的那十年,一个民族的疯狂!

扯了这么大的圈,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有文学,它要表现什么东西?怎么能表现得最好?这就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