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社区

盲人李师

通讯员 卢慧君

我只知道他姓李,大家喊他李师。

那是夏天的一个傍晚,我从外面散步回家,无意间瞥见社区卫生院新增了盲人按摩项目,恰好那几天我颈椎疼得厉害,就进去了。由此,我认识了盲人按摩师——李师。

李师是一个四十出头高高大大的男人,他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2008年的一场车祸差点要了他的命。后来,命虽保住了,但视网膜脱落,再也看不见这个美丽的世界了。他的命运也就此改写,妻子远走他乡,留给他一个两岁的小孩。这些都是后来听他说的。

可能刚营业的缘故,房间收拾得简洁干净。我是个不善与人交往的人,开始两次我们基本没什么交流,直到有一次,遇到了他的儿子,我们的交流才多了起来。

那天是个周末,我刚按了一会儿,进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坐在进门的那张桌子旁。李师问:“作业做了吗?”

男孩小声答道:“做了。”

李师又说:“那你看会儿书。”

男孩没有再应声。

职业的缘故,我问:“这是你的孩子?”

他说是。

我又问:“在哪里上学?”

李师说:“汉滨初中,上初一。”他还是习惯把七年级叫初一。

于是,我的话就多了起来,问了男孩一些学习情况。李师的话也多了起来,他问我是不是学校的老师?我问他怎么想到我是老师?他说一般老师经常备课、批改作业,颈椎有问题的多。我没有再戒备,如实地说了我的身份。他一听我是老师,马上把话题转到孩子的教育上来。他说,现在孩子不好教育,轻不得的重不得,说轻了不起作用,说重了吧,看到身边和新闻里一个个离家出走的、采取极端方式结束生命的,让他揪心害怕。我不知具体情况,只有随声附和。他又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好的英语老师,介绍一位,儿子的英语不好,想请个辅导老师,最好是那种小班的,人多了老师顾不过来。

我知道,课外辅导机构良莠不齐,好点老师或者人数少的,费用都不低,如果是一对一,费用更高。我问他医院每月给他开多少工资?他说,包吃住,交三金,每月工资两千多。孩子中午在托管班吃饭,带补数学,每月一千五。他在东边的城乡结合部租了一间房子,晚上和儿子住在那里。这样的收入,他能承受得起吗?

其实我是不赞成上辅导班的,如果上课认真听讲,下来认真复习,学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主观上不愿意学,即使补习也没效果。为了摸清孩子的学习情况,我就问了他一些简单的问题。我心里有了底,就对孩子说:“英语需要背诵的很多,像单词、词性、语法都是必须背的。上课好好听,下来多背、多听,成绩就不会差。”

我又对李师说:“我帮你打听打听。学习这事,还要他自己内心想学,然后补习才有效果;他若不想学,请谁都是白搭,没有效果。”

这时男孩出去了,他不无自责地说,是他影响了孩子,孩子心理压力大,自卑,不爱与人交流,有啥憋在心里。他一有机会就劝孩子,让孩子想开点,人生路哪有一帆风顺的,还有人的处境更糟糕呢!我知道他要倾其所有,让孩子尽可能接受更多的教育。

以后再去,他都会问我一些关于教育、农村政策方面的问题,诸如孩子在城里上学,低保户有没有补助?今年中考政策发生了很大变化,一部分将会上职业技术学校,这让他非常担心,担心孩子考不上高中,没有学上。我安慰他,让他放心,万一考不上高中,就上职业技术学校,学一门手艺也不错,不一定非要上大学。他说也是,但声音里明显有一些失望。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后来一次去,他说孩子中午没有在托管班吃饭了,在孩子叔叔家吃,他们弟兄两个把房子租到一起,楼上楼下,方便照应,也节省了不少。他说,他希望儿子好好学习,将来能考上大学,有个美好的人生。

没人的时候,他常常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是对过去时光的怀念,还是对未来的担忧?都不得而知。

我很久没去按摩了,疫情期间,到处关门,居家隔离。即使开门,估计生意一下不会有起色的,也不知李师和他儿子怎么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