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社区

爷爷的故事

通讯员 刘家胜

爷爷18岁时,离开老家河南省邓州市,为了生活出路,独自一人外出闯荡。先是在湖北省老河口市街道一店铺当学徒,后因战乱所迫,几经周折来到陕南旬阳县,在蜀河口帮人贩运山货水运生意,经人介绍后到棕溪街定居,娶了蜀河街申枝梅为妻。

在棕溪街,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一家人租住在大户地主陈启怀的房子里,开小店卖货,艰难地维持着贫苦生活。好在我奶奶好强,办事果敢有主见。

爷爷个性豪爽、耿直、乐于帮人,认识熟络了汉江上的几位船太公以及旬阳至蜀河口的贩运客商,在棕溪一带人际关系好了起来,从此有了不断发展壮大的刘氏大家庭。

1945年,爷爷在湖北老河口经营的桐油生意亏于战乱之中,在资不抵债的情况下,爷爷又饱受牢狱之苦。一年后,爷爷减刑放回家之时,奶奶却因一场大病去世了,家境更是雪上加霜。22岁的妈妈独当一面,撑起了这个大家庭。

我们家是经营中药店的,1955年实行股份制合营,挂牌成立棕溪卫生所,自负盈亏。

爷爷在卫生所当药剂师,主要工作是制做中成药。要把带根的中草药洗干净,分类整理,进行煮熟、晒干、切片,再加工成型。那时没有塑料袋包装药物,只有用皮纸、包装纸,把中药包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几副药包好后,垒起来用纸绳捆成型。有的药要用大碾槽捣碎,碾成粉末,做成治肝治胃的药丸;有的药做成消炎止痛的膏药,效果良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55年8月初,父亲从展元调往棕溪小学任教时,因感冒引起了伤寒。由于秋雨连绵,江河涨水,交通阻隔,延误了治疗时间而病故,父亲当时只有33岁。

我曾在棕溪小学念书时,放学回家路过卫生所,顺便进去看看。爷爷坐在木凳上,脚不停地推动碾槽滚动捣药,很是吃力。

爷爷干了几十年药剂工作,从调剂药品到捡药抓药,门门在行。有的医生为了挣钱多,处方药剂大,爷爷据理相争。爷爷说对患病者卖的是良心药,根据患者情况,药剂量该少时自然应该少点。有的医生通情达理,但有的坚持己见,觉得爷爷年龄大,爱管闲事。

1965年下半年开始,进行路线教育社教运动,棕溪公社卫生所也在整顿范围。爷爷白天在诊所捡药,晚上参加会议一直站着做检查。

整风会议中自查述职与干部检举揭发相结合,工作组实行“抓辫子,扣帽子,打棍子”方法。他们把普通的生活琐事拉入阶级斗争上深入分析批判,有人问:“你家为啥小土地出租?是否雇工剥削人?与旧政府里伪职员有没有关系?旧社会哪个副乡长在你家吃过饭”等等问题提得莫名其妙,让人难以回答。

爷爷说黄土村农户邱令奎欠我家药费,拿不出钱,就用自家两亩地所收粮食来顶账,并没有收地租,不知道啥叫剥削。工作组中有人发脾气,说爷爷还想翻土改的案。

1966年冬末腊初,我们家被赶出棕溪,在后山山岔一座破庙落了脚,庙两边两条小溪经悬岩下流过,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无法生存。妈妈去打听临近的几个生产大队,都不愿接受这老少体弱孤儿寡母的一大家人,住了十几天后,又搬到西沟后山去了。

后来我们来到棕溪公社三友大队,在歪头山下神仙洞附近山脚下的一个阴坡地方,终于在山崖下找到两间破旧石板房安下家来。

家里搬进去后又下了场大雪,石板房里渗水,外面冰天雪地,房内异常寒冷。爷爷孤苦伶仃地坐在土坎门角拐拐上,忍饥受寒,妈妈有事要办回到棕溪河里,家里只有已经失学的十来岁的小妹小弟,他们冒着纷飞的飘雪寻找柴火烤火取暖。

人在难处,虽然有人落井下石,但也有不少好人给予帮助。住在后山边的老汉送来木柴取火供暖,也有亲戚送来米粮食品,热心相助。

过了春节后,公社召开“抓革命,促生产”会议,即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干部年初总结动员会,称为“三干会”,会后公社书记和社长通知大队干部,让刘家搬回来。综合厂木匠王师听到后,第一时间就给我们家报信。

折腾了三个多月,我们终于平反昭雪。随后,我们先后又搬了十次家。子女们经受各种磨炼,老人们遭受着各种磨难。1979年我家回到棕溪街后,爷爷走完了90年的风雨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