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瑾

其字如人，在他身上得到完整的诠释。他的字，乍看是不会写字的初拿笔。略懂的便知是大巧若拙。尊古，不拘。不囿于点横撇捺起承转合，而将胸中丘壑运于指掌肘腕，把万水千山寓于信手拈花。一如他做人。名气蜚声在外，每被提及，只合十双手，连声低语：“没有的事，不要再说……”不设工作室，不收徒，鲜少露面各种座谈会，去了也只见在相框边缘浅笑。常见六尺巨幅作品，大字如斗，纵横捭阖，山辽海阔。四尺整张，运筹帷幄，追云逐月。亦有水果刀套上的凌波微步，字字如粒，妙趣横生。他的朋友圈，从五零前辈到九零小生，混龄得一塌糊涂。他组的局，常呈现出“四世同堂”的民族大团结。谈笑有鸿儒，往来有白丁。巷口麻辣烫老板都抽空来陪两杯。穿红着绿，拒绝黑白灰。拍照必开美颜，镜头要离远，显脸小。大概只有这样有趣的灵魂才配得上那刀套上的《山居秋暝》图吧。

他的字，有楷书的正，隶书的润，行书的顺，草书的逸；有魏士的古，今贤的新。就像在他的身上有稚子的天真澄明，少年的热情激越，中年的沉稳坚定，更透着超脱和淡然。《易·系辞》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佛祖善用譬喻，老子取法自然，都通过立象以表难尽之意。一个人的作品是其精神世界的外化。海纳百川，唯容而已。能容物，容事，容人，才可能纳天地精华，自成一体。这其中真意，全凭观者的造化，去捕捉那些缝隙、留白处的回声。毕加索说：“我花了一辈子去学习怎样像孩子那样画画”，这是大师的见解。他也一样，无论是藏巧于拙，妙趣横生，还是纳川到海，最后都返朴归真。这与其不断做减法的人生完美契合。将名，利，钱，位放开，心向空山。

太多人，经历过一些世事就会变得圆融世故，冠名成熟，也失去了原本身上的劲儿。但他不同，在阅过千帆后，仍保持着对一切的热情和向往，温柔与善良，这使他年逾六十反而回归成最初少年的模样。他说：“我对每一天都充满期待，总觉得下一秒就有新的故事发生，所以我时刻准备着”。这样的人，无论行走多久，都仍是翩翩少年。这个少年，叫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