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海

人间最美四月天，正是春茶上市时。庚子年4月10日下午，当我收到了岚皋县茶企寄来的二两手工茶时，就急切拿出茶叶审评杯碗等器具，先是赏茶观色，看见外形细嫩卷曲，披毫隐绿，匀整；开始冲泡后，汤色嫩绿明亮；捧杯闻香，清花香显；再用小勺子舀茶盅，细致品尝，滋味清爽、鲜醇；经过三轮之后，倒出叶片，只见瓷盘内的叶底嫩绿明亮，芽叶成朵，状态鲜活。经过一番认真品鉴，根据国家茶叶感官审评标准结论为：茶品工艺精湛，品质优异，内质表现佳，特色突出，达到了五星名茶品质标准。

作为国家级茶叶审评技师的我，为何对岚皋县茶叶评价如此之高呢?说起来真有一段依依不舍的情缘。

稀奇古怪的岚皋县，位于陕西秦岭之南的大巴山北麓，南与重庆市城口县接壤，北与安康市汉滨区、西与紫阳县、东与平利县相邻，现隶属于安康市管辖。这地方开发较早，远在原始社会母系公社时期，就有先民生活。但在漫长的历史时期，由于极其荒野，官方没有在这里建立任何管理机构，后人连原始地名都不知道。直到清朝初年，清军才到这里设置汛地，“汛”同“讯”即是盘问之意，“汛地”类似现在的关卡。后在此地安营扎寨时挖出了许多汉砖，便取名为“砖坪”。当时砖坪汛属兴安州管辖。到了乾隆四十七年（1782）将兴安州升为兴安府，在府城设安康县，砖坪汛归安康县管辖。嘉庆初年（1796）升为砖坪营，道光二年（1822）升为砖坪厅。厅是清朝在新开辟的地方建立的行政机构，比府小而比县大。因此，那时的砖坪厅居兴安府所属的八个县之首，连安康那样的大县里头的县太爷见了砖坪厅的通判也要敬畏三分。民国二年（1913）撤销府、州、厅制，省以下改设道、县两级，于是砖坪厅遂改为砖坪县。民国六年（1917）公民王樾等人联名向上呈报请求更改县名，并陈述他们的理由是：本县地处巴山老林，而山林中的雾气是“岚”，境内有一条长达800里的河流，已定名为“岚河”；水边的高地是“皋”，两字合起来便是“岚皋”。国民政府同意这种见解，并由当时中华民国军政府外交总长伍廷芳（1842年7月30日至1922年6月23日）发布命令：砖坪县更名为岚皋县。

山高水长的岚皋县，还是茶叶原生态产地。虽然茶园面积不大，茶叶发展还很滞后。但是，当地出产的原生态龙安碧旋茶，早在道光年间已作为上京贡品。近几年来，县上重视发展茶产业时，陆续发现出一批古老的茶树种群，就像散落在荒山野洼里的绿色“活化石”。

我记得那是2019年11月18日下午，应岚皋县政府邀请，我们前去该县指导茶叶生产，并且专程考察当地有代表性的古茶树。

秋阳高照，凉风扑面而来。我双脚踩踏着松软的泥土，手拄木棍棒，与大家一起钻进一道深沟壑，又跋山涉水来到了两山夹一沟的一面山坡上，尽管已是深秋，山岭沟坡一片萧条。但老远就可看到一丛丛古老的茶树，静悄悄地生息着。这就是岚皋县蔺河镇茶园里头发现的数十棵古茶树，是在一大片荆棘灌木、竹子丛生的陡峭荒林中，古茶树野蛮生长，缠绕穿插，盘虬古朴，稀罕茂盛。我们看到的大都是从蔸上生发出的12株，直径超过10厘米的就有3株，如碗口粗，最小株径也在3—5厘米以上，树干或穿插、或弯曲或缠绕或直立，自然撑起，可供三四人遮阴。枝繁叶茂的树枝开张向上，树冠上的老叶子质厚较硬脆，叶色墨绿，大有郁郁葱葱之感，给人一种只报春来，不争秋色的诗意印象。

我想起了唐朝陆羽《茶经·一字源》中说道：“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又在《茶经·八之出》中说道：“山南，金州、梁州又下（金州生西城、安康二县山谷……）”这《茶经》中的记载与我们今天在岚皋县实地勘察的结果十分吻合。此时此刻，县上茶叶站长彭仁军介绍说，类似这样茶树，在这片山野和别处山头已经发现了二三十株，他还不时打开手机视频让人观看。

到了第二天上午，县政府召开茶产业精准扶贫座谈会，我还强调说，岚皋县古茶树是目前陕西境内继紫阳、南郑之后发现的最大、最古老、最成片的茶树林。像这种群体种茶树生长极为缓慢，一般生长到百年之际，或自然衰老枯竭或遭到人为破坏，但在此地能发现幸存树龄300年左右的古茶树，实属不易，而且生长环境优良。眼下，这些古茶树又不能过度开采，也不可图观赏方便，盲目进行移植，亟待加强保护，这对于研究陕南巴蜀茶史具有极其重要的佐证价值。

早在唐代同属金州的岚皋县，属于巴蜀老茶区，气候、土壤、栽培品种可与著名茶乡紫阳县一样。据县上茶叶专业人员介绍：上个世纪1985年研制出的巴山碧螺，亦称“龙安碧旋”，在县上龙安寨一带，茶品外形系螺状烘炒绿茶，采摘一芽一二叶。制作关键在于两步做形的手法，第一步单手半旋转翻炒，使茶条弯曲似虾钩状；第二步双手掀推滚炒，使茶条紧卷呈螺旋颗粒状，再用竹制烘笼烘干制成。达到外形卷曲，黄绿显毫，栗香持久，汤色黄绿明亮，滋味醇厚，叶底嫩绿鲜亮，一时成了全地区名优茶珍品。

又到了上个世纪1990年，再次研制出巴山芙蓉，也被称为翠菊茶，是一种菊花状烘炒绿茶。清明前后采摘一芽一二叶，经杀青、揉捻、炒二青、扎花、烘干、整形后，制成花朵形状，每朵3—5g，一朵一泡。其品质特点：黄绿显毫，嗅有花香，滋味鲜醇，汤色浅绿明亮，叶底显芽匀整，似花绽放。

从岚皋县归回后，我一直在耐心等待着。冬去春来，终于盼到了清明节之后，我就屡次打电话、发微信，要让县上茶叶技术人员采摘加工出古树茶叶，给予审评教案所用。彭仁军、王成等茶人，不负嘱托，在开采时还用手机现场发抖音让我观看，之后连夜手工炒好茶样品，火速寄来，才让我有了这种口福。细品饮后，沁人心脾，赛过活神仙，一时大有“若教陆羽持公论，应是人间第一茶”的感叹！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茶馆标准化委员会委员、国家级高级评茶师、陕西省茶人联谊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