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秦巴·旅事

蒿坪石煤炉火旺


■ 叶柏成

蒿坪河是紫阳县十多个乡镇中最富庶的乡镇,富庶的乡镇盛产着丰富的石煤资源。

早在七八十年代,在蒿坪河的山山岭岭,坡坡坎坎都隐藏着既能生火做饭,又能烤火取暖的石煤,当地人叫它石碳,又叫黑色的金子。它给蒿坪人带来生活上的许多方便,储量丰厚的石煤被人们用车辆、拖拉机远销到洪山安康西安等地,换回大把大把的钞票,改变了生活的穷酸样,撑大了身上的腰包。因为盛产石煤,地势又平坦,经济条件相对其他乡镇要好得多,蒿坪人自然而然在说话办事上底气十足。

可美中不足的是,这种石煤坚硬似铁,从山沟沟里开采出来,块状比较大,大如石磨簸箕,放在炉子里生火取暖之前,必须用铁锤砸成油桐大小的颗粒后,才能焚烧。我们家每年年底,母亲就要请本地的拖拉机师傅拉上一车煤碳,开始请人砸碳,后来砸碳的人少,供不应求,就只好自己抽空砸碳。我们家烧的煤碳,大多是我与母亲砸,更多的时候是病退在家的父亲砸。

我上职业高中时,周末回家吃完饭,稍加休息,待到太阳落山后就开始砸碳。但我总是没有父亲砸得快,砸得多。父亲怕耽误我的学习,很少让我砸碳,他那时候除了喜欢做饭看书外,就是坐在一个小小的板凳上砸碳。父亲砸碳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先将容易砸碎的煤碳大刀阔斧地砸碎,再将顽固不化的煤碳各个击破。一车煤碳两千多斤,父亲用上四五天时间就砸光了。砸完碳,父亲变成了个“黑脸包公”,我和母亲就会伺候着帮他洗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至今在我的梦里,还多次出现父亲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砸碳的背影。

砸碎了的煤碳,放在地炉子和灶炉子里烧。灶炉子煮饭炒菜,地炉子主要是冬天烤火取暖。灶炉子的高度与地炉子的深度都在一米左右。烧这种煤碳的炉子不管是灶炉子或地炉子都不像烧化灰煤那样需要炉桥。烧石煤不需要炉桥,(就是在炉子底部镶嵌三两根手指粗细的钢筋棍,方便煤碳燃烧时漏下灰烬。)蒿坪人称这种炉子叫“鸡窝炉”。

有的石煤中含有少量石质和硫磺的成分,二氧化碳气体含量也重。焚烧的时候,会冒出呛人的烟气,还会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像燃放一小串烟花炮竹,又似冷不防响了几声暗枪。有经验的蒿坪人自有烧石煤碳的技巧,在石煤还在燃烧的六七个小时里,先在圆圆的炉子口上盖上一块小铁片,或者将坏掉了的有漏眼的洗脸盆倒扣在路口上。等到石煤充分燃烧到炉面,黑色的小煤块儿,都变得红朗朗,艳丽明亮,宛如一片闪闪发光的红宝石,每一块石煤都透着旺旺的火焰。抑或出现在漆黑的煤块中,跳跃出一丛丛,一簇簇蓝色的火苗儿的时候,先前的鞭炮声,硫磺烟子,二氧化碳气体都消失殆尽,一切归于安宁平静,这个时候,才可以揭开铁片、脸盆,放心使用炉火给我们带来的温暖。烧石煤还要特别注意,晚上添加炉碳时,要敞开窗户或者房门,谨防二氧化碳中毒。

蒿坪的煤碳,虽然有不小的缺点,但瑕不掩瑜,它给我们生活带来的愉悦、幸福、富足却是无限的。

当严寒的冬天来临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火炉周围,驱除了浑身冷气寒气,话家常,谈时事,其乐融融。守着一方炉火,读一本自己喜爱的书,炉火带给我们的温暖,书籍带给我们的暖流,身心被层层的温暖包裹着,是多么温馨的生活画卷呀!如果有三五个朋友来访,就炒四五个菜,温一壶酒,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桌放置于火炉上。火炉上坐一口铁壶咕咕地烧着开水,饮酒烤火两不误。朋友们即兴地行着酒令;哼几句悠扬悦耳的紫阳民歌;吟几行四言八句;谈古论今说故事,欣赏着窗外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雪景,该是寻常人家的惬意快事。

如今,先进文明的巨大的电能,早已代替了灶炉子,地炉子烧火做饭,烤火取暖的功能。只是思乡的脑海中依然有一炉旺旺的炉火,一直在心中燃烧着,在渐渐老去的年轮中,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