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生活

巧缘爱情

王永堂∕口述 谢可芝∕记录

爱情是人生中一个永恒的话题。爱情是一种缘分,有偶缘、有巧缘,也有“千里姻缘一线牵”“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的爱情就是一个巧缘。

一天下午,我刚上完课。七六级一个女学生来向我借一本书,我问她:“借什么书?”“借一本《赤脚医生手册》。”“你们七六级就快毕业了,系统地学习了医学知识,怎么还借《赤脚医生手册》书呢?”“我是给别人借的。”“给谁借?”“是给一个我叫姐的,去年大学毕业,在安康中学工作,担任班主任。因带学生学工学农,到七里沟挖沙,一个学生正在沙堆挖沙,眼看沙坎就要垮塌,说时迟那时快,我姐一把把学生拉开,学生毫发无损,她自己的腿却压在沙堆里了。这几天走路一瘸一拐的,让我借《赤脚医生手册》看看,了解一些医学常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去年大学毕业,也是工农兵大学生,和我有相同的经历,有相同的价值观。我何不借此机会,好好看看是怎么样的一位女性?我便说:“给你姐回个话,让她亲自来借书,好吗?”这位女学生答应了我的要求。

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天,正是“人间四月天”的好天气。这位女同学就带着她姐来到我的宿舍。她穿着朴实,留着齐肩的两个小辫,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看起来不雅不俗,不土不洋,是一位言行举止端庄大方的知识女性。我怦然心动,眼前的这位女性,就是我要追求的。她们小坐了一会儿,我的学生借机出去了,我把《赤脚医生手册》递给她,在书中夹了张纸条:“咱们可以做朋友。”只见她接过《赤脚医生手册》后,只是微微一笑。

又过了好几天,我的心像“吹皱了一池春水”。我多方打听,打听到卫校教政治的曾老师,是她陕西师范大学同学,关系很好,经常来往。我就想请曾老师牵线搭桥,直接提说。

1976年“五一”劳动节刚过,毕业于西安医学院的李老师在劳动节刚结婚,讨个喜庆吉利,由曾老师牵线,在李老师家里摆了两盘糖果瓜子花生,李老师小俩口借机出门,只留下我们两个人。我这个人,说话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更不会花言巧语。“这个事情你能不能决定?”她说:“要征得父母的同意。”我说:“你的态度如何?关键是你的意见!”她还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我向学校年轻教师宣布:“我找对象了!”

谈恋爱的过程是甜蜜的,是幸福的。总感觉时间过得飞快,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道不尽的情。那个年代年轻人谈恋爱,没有花前月下,更没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走在路上,一前一后,不能并排走,更不能手拉手,生怕别人看见说闲话。

转眼到了暑假,安康中学派她到陕西师范大学参加短期学习班。一走半个月时间,那个年代的信息往来,没有现在通讯这样发达,只能靠书信往来,就像现在看电视剧里的情侣写情书一样,“xx你好,见信如面……”的格式。

我在信里与她约定,等她学习班结束,就一块儿回汉阴酒店村家里见我的父母。七月的一天,她从西安坐班车到汉阴汽车站,我到汉阴汽车站接她。正值盛夏,太阳火辣辣的,我站在候车室的屋檐下眼巴巴地等着。快到中午的时候,班车才到汉阴汽车站。久别重逢,激动不已,我接过提包说:“到酒店公社没有班车,只能走路。”“好吧!走就走!”“不远吧?”她接着说。“不远,走!”我嘴上说不远,其实远着呢!汉阴县城离酒店公社要走20多公里山路。

先走到平梁铺,向北一直爬山走到“独独树”。何谓“独独树”,因在山顶周围都是毛草,只有这一棵四季常青的树挺立在山顶的脊梁上而得名。稍作休息,我们继续赶路。沿着山顶的脊梁,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群山就在脚下,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一直走到三河梁,实在有点累了,她问:“还有多远?”我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翻过那座山就到了。开始她兴致很高,就像豫剧《朝阳沟》里银环第一次到朝阳沟去的那样唱到:“走一道岭来,翻过一架山,山沟里空气实在新鲜,满山的野花一片又一片,梯田层层把山缠……”我们俩穿行在崇山峻岭的小路上。走一道岭,翻一座山,趟过溪水,穿过丛林,来到八面湾;又翻越太行山,来到了东沙河边;沿着东沙河上,走“向家沟”,来到了“杜家坡”王家院子里,已是傍晚时分了。

屋里围满了人,一多半是院子里的小孩子,她拿了水果糖分散给小孩子们。我招呼着院子里的长辈们,我的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四处张罗着。

母亲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未来的儿媳妇,早早地长了豆芽,推了豆腐,这是当时农村最高的规格招待贵客的。母亲见到未来的儿媳妇总是笑眯眯的,左看看,右看看。又摸着她穿的粉红色“的确良”衬衣说:“这是啥子料子做的?”那个年代“的确良”是新潮。我的母亲忙前忙后,充满了喜悦。

第二天,天刚亮,她便早早地起床了。那时的农村条件很简陋,厕所叫茅斯。在猪圈里面,是一个池子上面铺两块长石板,没有门的遮挡,又在路边,无法上厕所。她就跑到后山上的花树朳里方便一下,又下到沟里溪水边洗漱。快吃早饭了,还未见回来,我急了,漫山遍野地找,终于在沟里的小溪边找到她。我说:“农村就是这样,条件落后,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傍晚,我们俩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我给她讲我小时候放牛的情景,夏天下河洗澡差点掉进乌潭,被大队支书骂醒的故事。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大片松树林里,晚风轻轻地吹,听松涛阵阵地响,鸟鸣山涧。月亮慢慢地升起来了,真像王维诗句里那一样“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片天地好像是我们的,我们谈理想、谈未来,我们憧憬着美好的明天……

新的一年来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们俩双方单位写介绍信,到当时安康县新城人民公社登记结婚,准备在1977年1月8日举办一个简单的婚礼。那个年代已经开始执行计划生育政策,提倡晚婚晚育。规定男方要满25周岁,女方满22周岁。我们的结婚证上都写的是男女方均25周岁。后来安康中学办公室的负责人得知我的实际年龄24周岁,未达25岁,要求我们把结婚证退了,等第二年我年龄够25周岁了再结婚。我当时还在想,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不能儿戏,怎么说退就退呢?

然而,简单的婚礼还是因我的年龄不够25周岁的道理取消了。其实那时的婚礼,不像现在那样复杂,婚宴、婚礼的仪式,只是在学校会议室摆放一些糖果瓜子茶水等,由学校领导致辞,男女双方表态,学校的员工凑份子表达祝贺的心意。那时份子钱最多的一元钱,有的五角钱。我们的婚礼取消了,但学校的份子钱凑了32元钱,买了一个收音机。我用了工资的一半15元钱,在当时七里沟木材加工厂买了一副床头,我亲自扛回到安康中学。一个单人床板加了两块板。一间房做了一个隔断,卫校电影放映员小李子拿来电影《春苗》饰演春苗的李秀明宣传画,算是布置了新房。就这样,我们在安康中学校园后面,门前长着柚子树的一排平房一间小房子里结了婚。这一年是1977年1月8日。

“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有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一晃快到金婚的年龄了。当我老伴芝写下这些故事的时候,她说:“我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回忆啊!”我说:“人生有回忆也是幸福的!”她轻轻地哼出了那首歌:“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系列之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