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东国

一

苍穹在上，苍生在下。

方形池塘，盛装圆形月亮

古木拴牛，使它逃离不了

扁平的村庄。

同样，不规则的老屋

住满爹娘。

世态，让他们愈加圆滑

子女的收入及近况

成为他们，不能逢人透漏的玄秘。

于院中纳凉，与星月同辉

一把旧蒲扇来回送风

时值中秋，菜地中的瓜果

也愈发内敛

没有发出逢秋即老的摔响。

二

借月光敞亮，啄木鸟

不辞劳苦，啄树

洋槐、麻柳、银杏……

轮到啄苦楝时，它一个俯冲

落入，甘蔗林。

三

柏油路反光，月光

乘快车道，加速覆盖城市

乡村、及高海拔的山。

当然，山，只是大山的尾脉

有河流，也非主流。

主流长江，支流汉江

月亮在汉江上游的月河摇晃

波涛汹涌时，像大海产生骇浪

导致我们的母亲，产生晕动症

此生，她们不敢颠簸

无法老泪纵横，去泣拥一次长江。

四

月下，这群在白天

四肢并用的人，终于熟睡。

月下，又一群生物

开始为生计奔走

南瓜爬坡，豆荚爬墙

冬瓜暗自膨胀。这个丑冬瓜

半夜从藤上跌落，将一村的狗

震得狂汪。

五

月光再白一些

就能照见一只猫头鹰

在年迈的村庄，将一根枯枝

站折

天明，村庄的每个人

会感觉到某根肋骨

隐隐作痛。

六

年怕中秋，该熟的将熟

地球释放出最大引力

使谷子下垂，果子下坠。

蛙类，也必须做引体向上

才能避免一个跳跃

蹬脱地球。

七

山寂。有名与无名之峰

形成巨大对峙

山空。虚怀若谷

谦听万年，水对石头

一成不变地钝击。

月照大地，秦岭以白露为袍

群山伏首，如十万虔徒改变坐向

面朝东方。

今夜，月照秦川

收五谷，烹六畜的人们

已忘乎祖宗厚德载物

勤俭持家的遗言。

月照大地，你我

皆不敢举头遥对。

你我，是五十六个族群

以外的月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