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文史·文讯

文学应该体现人类的普世价值——善良与博爱

杜光辉

无论是西方的宗教还是东方的宗教,其核心价值都是传播善良博爱。无论西方的文学还是东方的文学,其核心价值也是弘扬善良博爱。

研究文学与宗教关系的学者,大都认为文学与宗教是“蛋生鸡,鸡生蛋”的关系。早在人类发现“人类丛林原则”时,就出现了宗教和文学。他们认为,文学与宗教是一体共生、托体同根的孪生兄弟。它们关注的都是人的心灵和精神,对人的终极关怀和对人性的拷问,鼓励人们树立求真、向善,友爱、怜悯、互助的精神,称之为“人本精神”。

很多宗教经典同时又是文学经典,西方的《圣经》,不仅是基督教的教义典籍,也是一代一代作家优秀作品的汇集,其中《约伯记》《雅歌》和《启示录》还创造了文学体裁。

陈独秀于1920年2月1日在《新青年》第7卷,发表《基督教与中国人》,颂扬了基督教的平等博爱、反思忏悔的精神品格。他呼吁“把耶稣崇高的、伟大的人格和热烈的、深厚的情感,培养在我们的血液里,将我们从冷酷、黑暗、污浊坑中救起。”。

不少现代作家的作品中,都蕴含着宗教的精神,如鲁迅《药》中的夏瑜,就与《马太福音》中的耶稣之死相似。曹禺戏剧中的原罪意识,郁达夫小说中的忏悔和冰心的爱的主题等,都有对基督教文化的崇敬。有些作家本身就是宗教的信徒,托尔斯泰就是突出的代表。他的创作中,基督教的博爱精神与人道主义精神的结合,形成了人们公认的“托尔斯泰主义”。

真正意义的作家,必须有比宗教信徒更强烈的信仰,就是文学宗旨。他们内心燃烧着渴望光明、渴望民主、渴望自由、渴望平等、渴望友善、渴望献身的熊熊烈焰。他们敏锐的双眼,刺穿浓重地黑雾迷瘴,透彻地洞察到“人类丛林原则”的新动向,将文学宗旨化为燃烧的火炬,将自己的生命做为火炬的燃料,在黑暗的现实中高高举起,照亮寰宇。每当新的“人类丛林原则”出现,都可以听到他们拔剑出鞘的铮铮之音,成为抗拒“人类丛林原则”的勇士。

他们通过自己的作品,劝阻人们克制兽性,远离自私、远离贪婪、远离仇恨、亲近友善。我们在世界文学的花圃里看到了,宣扬远离战争追求和平的《战争与和平》,通过贵族青年安德烈的人生轨迹、彼埃尔的眼睛,淋漓尽致描写了战争的残酷;看到了雨果鼓励善良友爱的《悲惨世界》,通过主教大人和“罪犯”冉.阿让的故事,使我们看到宽容和善良,在人的生命中是多么重要;看到了托尔斯泰鼓励忏悔、平等、友善的《复活》,贵族公聂赫留道夫遭害了玛丝洛娃,决心用自己的行动来赎罪的善举。

我们还看到了中国古代诗人孟子写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唐朝诗人杜甫同情贫穷,充满人性关怀的诗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当代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给刘青汉《跨文化鲁迅论略》的序文中指出,对文学巨匠鲁迅做出这样的评价:“鲁迅思想中关于暴力有过很多言说,鲁迅与暴力之间构成了一个历史、人文和社会性的对峙。一般人似乎过于把鲁迅说成一个斗士,实际上,鲁迅首先是一个大写的知识分子,一个人文关怀者,一个伟大的思想启蒙者……他关注的是人在精神上怎样强大起来,在文明和智慧上强大起来,在内在品质上强大起来。鲁迅的精神实质当然是非暴力的,放在与基督文化的对视中,我们发现鲁迅的和平姿态,对众生的怜悯、同情与关爱,都显示出久远的价值。雷达还特别提到:“鲁迅意识到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疑义的示众材料和看客。所以,我们的第一要着是改变他们的精神,使精神好起来,强起来!”

鲁迅的这一思想,就是文学的内核?

路遥无疑是鲁迅先生最忠实的继承者,著名文学评论家李建军,评论路遥的创作时谈到:路遥的写作在精神气质上与俄苏文学最为接近,俄苏文学精神里的人道关怀、苦难意识、底层意识、人民立场及诗兴气质,极大地影响着他的文学观念和写作实践。路遥同情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凡人们,密切地关注着他们的生存境况和内心感受。他说“作为正统的农民的儿子,正是基于以上的原因,我对中国农民的命运充满了焦灼的关切之情。”别林斯基说:“人民性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美学纲领。”“人民性”是路遥的文学纲领。路遥的宣言和写作,不仅是一种可贵的道德姿态,还有一种特立特行的英雄气概。

我一直认为,路遥的《人生》是当代最伟大的中篇小说。他在这部小说里,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书写了农民的儿子高加林的命运,这个长相英俊、才华横溢、刻苦努力、诚实善良的高中毕业生,被村支书的儿子取代了民办教师的工作,通过叔父的关系到了县广播站当了记者,做出了显著的成绩,得到县委书记女儿的爱情,正当他展翅高飞时,因为他是农村户口,又被发回农村,振飞的翅膀再次被折断。从《人生》这部小说里,我们看到了路遥呼吁给以农民平等的国民待遇,看到了他满胸满腔的人文关怀,他的人民性立场,无畏的战斗精神。

托尔斯泰是世界文学夜空中最灿烂的星辰,无论是敌对的国家、敌对的意识形态,有神论还是无神论,都高度认可托尔斯泰。我们看到托尔斯泰劝阻人们不要贪婪的《一个人需要多少土地》,在短短数千字小说里,描写了一个名叫帕霍姆的农民,由于贪婪而造就的人生悲剧。他给别人做佃户时,生活贫穷,用积攒的卢布又卖了一匹马,买了土地,生活富足起来,还雇了佣人。听说河对岸有人出售土地,付一千卢布,早上太阳出来时出发,太阳落山时回到出发地,就可以获得走过的土地。帕霍姆一直跑到中午,还舍不得回返,仆人一再提醒下才朝回返,已经处于挣扎地步。黄昏时经过一道壕沟,帕霍姆看不到太阳了,没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出发点,一千卢布完蛋了。在帕霍姆极度绝望时,仆人在壕沟上边大声呼喊,老爷,太阳还没有落山!帕霍姆又挣扎着向出发点跑去,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跑到出发点,却吐出一口鲜血,累死了。家人在埋葬他的时候发现,一个人需要的土地并不多,六英尺,够埋葬他的尸体就行!

这部小说对我的灵魂撞击非常强烈,它劝导人们不要贪婪,培育人们的内定力。

我想起了一个文化名人的话:真正急于做的,是高贵的博爱精神、慈善情怀的重建。这也应该是文学急于要做的事情!

(连载之三)